【编者按:你是不是也亟待看到这么顺溜的文字,这么会想象且又让我们觉得太合情合理的文字,任何低级的生命形式都能观照人类生命的文字,总不忘关怀一切生灵的文字,描绘自然,表现社会人生的同时,关注人的命运、生存困境,并尽可能传递给读者以温暖的文字,今天就给大家推出黄老师这样的名家散文一篇。】


1

我静静地坐在沙滩上。大海,沙滩,阳光,蓝天,白云,椰树……这就是海南风光了。


每一处异于故乡的风景都给予我一种全新的体验:大海、沙滩是我此前从未亲见的物事,海的辽阔、浪的汹涌、沙滩的浪漫虽未让早已不年轻的我如孩童般激跳起来,呐喊起来,但此时面朝大海,我想我一定凝固出了一个可以随时迸出“啊”字的口型;阳光、蓝天、白云虽自我蒙昧初开之时便日日所见,但北方一日重似一日的雾霾还是让我在海南看到了不一样的阳光、蓝天、白云,这一切都像被水洗过了似的,如油画般清新、亮丽、美艳……

但真正让我陷入沉思竟至到了发呆地步的,还是那一排排椰树。

椰树是海南岛的又一道风景,无处不在的风景。

在海南行走,走上十里,你看到了椰树,走上五十里,你看到了椰树,走上百里千里,你还是看到了椰树……在海边,在路旁,在绿地中,在田畴上……似乎,只要你目光偏离了辽阔的大海,那首先碰撞着你视线的,映入了你眼帘的,一定就是那一株一株的椰树了。

椰树的挺拔与椰树的无处不在让椰树成了海南植物的主题,特别突出特别鲜明的主题,这一种突出,这一种鲜明,让椰树如海南原住民一样俨然成为这个海岛的主宰。



2

起风了。

是和煦的风,是暴烈的风,抑或是台风、飓风……

在海边,一嘟噜一嘟噜的椰子悬吊在椰树上。椰树在和风中轻轻摇曳,抑或在暴烈的海风中东扭西歪地挣扎。于是,成熟的椰果开始掉落,掉落在沙滩上,掉落在大海中。掉落在大海的椰子被海水托着,被海浪打着,时而波谷,时而波峰,起起伏伏着就漂泊而去了。掉落在沙滩的椰子,或许会静静地呆上一个时刻,但随着蓦然而来的一波海浪,也倏忽被大海卷走,随海流而漂向了远方……

在另一处海边,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一个小黑点随海浪的涌动起起伏伏飘飘摇摇而来。近了,便看见那是椰子,一枚一枚成熟的椰子。海潮涌上海滩,又迅即退去,那一枚一枚成熟的椰子就留在海滩之上了;海潮又一次涌上又一次迅即退去,它所冲起的沙子就将留在沙滩上的椰子掩埋了……或许是几个月之后,或许在来年开春,沙滩上就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嫩苗……

其实,风与椰树,与海浪,与漂浮于海水之上的椰子,与沙滩上在风中摇曳的嫩嫩的椰子树苗一起,都在我的幻象之中。或者说,是我在对椰子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之后,椰子的繁殖过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反射于我大脑的屏幕之上。

或许不很准确,但也大致如此。

因为有了海,因为借助了海,椰子就这样不断地开疆拓土,将她的根遍植于海岛之上了,让她的婀娜成为海岛无处不在的风景了,也让她能够为行走在海岛上的每一个人提供甘甜了……

我忽然想到了海南渔民,渔民们借海的力量,驾一叶扁舟漂泊于南海之上,将渔网、将钓钩甩于东沙、西沙、南沙海域,将人类文明的足迹率先印上了黄岩岛、美济礁、渚碧礁等诸多岛礁……海南渔人的漂泊以及对远海的向往是不是得益于椰树的启示呢?抑或,海南人与椰树,与椰子,原本就有着共通的世界观,乃至共通的灵魂呢?



3

我总想着,要是用人来比拟椰树,那椰树就一定是女人了!

我不知道没有枝股而纯粹由叶子组成的树冠叫不叫树冠——姑且就叫树冠吧,不叫树冠又能叫个什么呢?毕竟她就如冠似地戴在树的头上。

椰树就有着这样的树冠。一片一片巨大的叶子披散在树的头上,抑或是台风的肆虐吧,阔大的叶片硬是被来自海上的狂风乃至暴雨撕裂成一绺一绺针状的细丝?抑或是为了适应暴风吧,就把原本阔大的叶子生长成一绺一绺的细丝,几乎不损失一点儿承接阳光雨露的面积,却又最大限度地增强了抵御狂风暴雨的能力吧?椰树是按自己的生存观,按自己的世界观挺立于海边、挺立于园林、挺立于道路两旁的。这样的挺立,却就让自己具有了女性的特征。不是吗?那披针状的树叶,不就是女人柔顺的秀发吗?那随风摇曳的树冠,不就是时尚少女的发型吗?

笔直而挺拔的椰树立于海边,立于道旁,恰如了从万千美女中挑出的一支仪仗,微笑着,端庄着,矜持着,大方着,亭亭地顶着湛蓝的或乌云密布的天空,迎着初升的或当头的太阳,迎着温润或狂暴的海风,迎着愈来愈高耸的楼房和愈来愈窄迫的街道,也迎着或匆匆,或悠闲,或正直,或放浪的各色人等,依然微笑着,端庄着,矜持着,大方着……不怒不喜,不卑不亢,守持着一种坚定的自我。这大约就是力量了,是美的力量,是美女仪仗组合而成的力量。

被海风吹弯了吹斜了的椰树,更是把曲线柔和成了年轻的女人。在海滩上,在园林中,在小村旁,她们像舞着的女人,像歌着的女人,像对着镜头摆Pose的女人,像贴着情人耳畔呢喃的女人,也像撒娇的女人……在这个海岛上,她们尽情地展示她们的婀娜多姿,展示她们的仪态万方,展示她们的天真烂漫,展示她们阳光般的自我。

挂了果的椰树,那更是女人了,不但是女人,而且是最完美的女人,最高尚的女人!因为,这时的椰树,分明已成了一位伟大的母亲。那巨大的叶子,不就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吗?那一枚枚的椰果,不就是纠缠于母亲怀中的一个个乖巧的孩子吗?而当我们想起,在革命战争年代,琼崖纵队的战士通过静脉输入椰汁而使伤员的生命得以延续,乃至康复而重新成为一个生龙活虎的战士的时候,椰树不就是一位革命的母亲吗?当我们看到,在当今,当椰子把她甘甜而营养丰富的汁液通过一支一支吸管输入海南人的口中,输入世界各地来此旅游的人们口中的时候,椰树不就是一位具有普世意义的母亲吗?



4

在三亚,我登上了返程的飞机,我就要借助飞机,借助空气的托举力和发动机的推力而回到我魂牵梦绕的故乡了。

飞机尚未起飞,透过飞机的舷窗,我望着蓝天白云,望着蓝天白云下的椰树,我的思绪并未因要离开海南,离开椰树而中断对椰树的思索。

我又一次想起了椰子的繁殖过程。

我忽然发现,仅从移动方式上说,我的移动与椰子的漂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其中的区别只是我利用了大气而椰子利用了大海,我有来有回,我的来回有着明确的目的性,而椰子有去无回,她只是随波逐流着,漂到哪里是哪里。是南与北,是东与西?椰子对方向没有选择。是离母树五里,还是十里?是百里,还是千里?椰子对距离没有选择。是悠悠地荡上岸了,还是被巨浪拍打扔上岸了,椰子对上岸的方式没有选择……没有选择,就是生存观,是世界观,是随遇而安的生存观,随遇而安的世界观。而当我们看到挺拔的椰树,看到摇曳的椰树,看到婀娜多姿的椰树,看到怀抱着一嘟噜一嘟噜椰果的椰树时,人就不由得感叹了,这一株株的椰树,你随遇而安得是多么的精彩啊!

飞机呜一声起飞了,又呜一声降落,一屁股就坐在了咸阳机场。我沿着飞机舷梯走下,开始呼吸帝王曾经呼吸过的空气,看着故乡的蓝天、白云,看着机场旁一株一株的白杨、中槐、梧桐,我的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去海南,再去怀抱椰树,吮吸椰汁呢?




(作者简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北京文学》《黄河》《杂文选刊》《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等刊物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逾百万字,出版小说散文合集《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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