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在人间行走‖我的乡愁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180

围桌共餐

才发现熟悉的面孔都是异乡人
我们用普通话交流着
各自的方言收藏在暗处
就像在远处站立不语的故乡
我们说完了故乡
就说青春
青春像原本乌黑密集的头发
一根根落进异乡的土地
早已变得蓬松稀疏
又像一杯杯喝掉的美酒
芬芳四溢却所剩无几
后来我发现酒也是异乡的
它始终默不做声
却暗暗地在我们体内自由穿梭
制造了热烈的场面气氛
再从心头流向眼睛 

我离开的这些年

是什么在利用时间来当掩护
悄悄地把一些人藏了起来
把房子和道路换了模样
幸好那些低头吃草的水牛
栏里叫嚷的猪以及摇着尾巴的大黄狗
它们和山坡上的橡胶槟榔
田野里的水稻和路边的椰子树一样
前赴后继，一茬接一茬
以不变的容颜守望着那片土地
在乡音的指引下
为我开辟了一条条回家的路 

第一刀砍下去的时候

我还替那颗老椰子喊出了一声痛
失水后松垮的椰鬃更加柔韧
刀刀入身
去皮去壳
取水取肉
就像在做一场法事
我用刀为它开辟了一条涅槃之路
 
出身高贵，却是命运多舛
天空高远只是一个短暂奢侈的梦
成群结队的椰子纷纷遁入苦难的尘世
要么幼年夭折
要么英年早逝
即便隐忍求得终老
也是辗转他乡颠沛流离容颜尽失
一生背负多少荣耀与光环
一生又总是逃不过刀斧的命运
 
年幼的椰子内核涨满了水
水是甘甜的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年长的椰子会越放越老
老到肉越来越硬而水越来越少
老到核外生出新芽核内长出圆圆的心
那心又嫩又脆
也是甘甜的 

我说的这些猪

是二十多年前家里圈养的农家猪
它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翅膀，也不能直立行走
它们从不间断地呆在我家
一头接替一头
在每次开学前准时体壮膘肥
这时候我会见到满面笑容的屠夫
我吃着鲜美的猪肉怀揣着换来的钱
走进了一个又一个校园
后来我才明白在缺吃少穿的年代
那些猪帮我积累了读书费用
难怪这么多年我愚笨如猪
除了天性迟钝
肯定还在替它们在人世间继续行走 

每次返乡临走时

父母总是把提前准备好的
椰子、木瓜、南瓜、花生、番薯、菠萝蜜
等等大袋小袋拎上我的车
母亲装车的动作就像端饭菜上桌
她说都是自家种的
语气就像叫我吃饭一样

妻子的笑容与赞美出卖了她的欢喜
没有在农村生活过的她
总怀疑生活被化肥农药包围着
她把这些五谷杂粮称之为土特产
并贴上喜悦的标签
送给亲戚朋友三姑六姨
和我们自己

那些被称父母种植的瓜果
它们生产在我的小时候的土地上
仍然是原来的样子
它们只是我的口粮
父母用它喂养了我的童年和少年
现在又让它们继续奔跑在
我中年的血脉里

一种蔓藤植物的叶子

与大米纠缠不清后一起粉身碎骨
升华成了海南东部民间的美味小吃

在我小时候
鸡屎藤粿仔汤只有农历七月初一
才进入家家户户
人们把避邪的愿望
寄托在这独特的甜食中

一个不雅的名字
一副又黑又丑的样貌
丰富而坚韧
有一天它悄然走出纯朴的村庄
在人们津津乐道中华丽转身

而我的心里
深藏的那碗热腾腾的鸡屎藤粿仔汤
在岁月里越煮越浓
那是妈妈的味道
和对故乡温暖的记忆 

作者简介：森森，本名陈林海，70后，海南省琼海市人，海南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在《椰城》、《长江诗歌》、《海口日报》、《海南日报》、《雪痕诗刊》等报刊发表诗歌多篇，并入选多种诗歌选本，现居海南屯昌。